第 137 章 少女与龙神（七）

步时鸢站在满地的血污之中,看着赤红的血液染红了土地，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隐隐颤抖着。

她明白,她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她在天界宴席上喝多了酒，用万象罗盘当着众神仙的面起了一卦，算得天道孕育的天命之人在这里。

贪念造就了邪魔的诞生,尽管这片土地有龙神的福泽，邪魔无法靠近,但步时鸢万万没想到，竟会有凡人亲自将那些妖魔带进来。

而她，终将也要为自己的轻狂付出代价。

万幸的是，宋小河还没死。虽说神族无法插手凡人的命途,可这桩惨剧终究因她而起，若是能够将剩下的残局挽留些许,便是背负些天道业果也无妨。

步时鸢抬手，将手中的树叶扔下,轻飘飘的树叶随着风在空中打转,落在地上的瞬间，土地将满地的尸体掩埋,千百性命转瞬即逝。

她长叹一声，催动神力想要寻找宋小河,却忽而发现这附近的土地上,竟没有了宋小河的气息。

沿河村一夜被屠尽之事传遍附近村寨,唯一活下来的宋小河,成为不祥灾星。

她在醒来之后看见昔日的家乡变成了人间炼狱，吓得哭着逃离，沿河走了几里,却又因为长时间未能进食而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待她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陌生而空旷的屋子里。

除了墙边堆放了些烧火用的木柴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窗子小小的，几缕光从里面透进来，落在地上，微弱的照明。

宋小河身上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肚子饿得厉害，醒来时有些头昏眼花，东张西望好一会儿也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随后，隐隐有说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听得不清楚，于是站起身，想推门出去看看。

谁知这门从外面挂了锁，她一推便听到了锁链的声音，只能将门推开小小的一条缝。

“谁”她沙哑地开口，“是谁把我关在这里”

“她醒了”外面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脚步声的远去，隐隐约约传来喊声，“那个灾星醒了”

外面逐渐传来哗然的议论，宋小河后退好几步，这才后知后觉，她是被抓了。

她惊慌地站在墙角，情绪被惧怕占领。

宋小河的记忆一片混乱，她看见丑陋的妖怪在村中肆虐，看见月光之下，血液流了满地，看见昔日的邻舍接连惨死。

她还看见夏荣为了让她逃，主动朝一个妖怪扑过去，看见沈铮为了保护妻子，也死于妖怪的利爪之下。

寻常凡人在邪魔面前，似乎没有任何抵抗力，他们的性命比蜉蝣还要卑微。

本能驱使宋小河奋力逃跑，可她两条腿又如何跑得过长着翅膀的妖怪，背上一阵剧痛过后，宋小河也倒在地上，感受脊背被血液浸满，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她趴在地上哭喊，祈求神明施以援手。

却又想起步时鸢先前跟她说的话。

人界已多年没有飞升的神仙，自然没有能够拯救他们的神明。

能够拯救凡人的，只有凡人自己。

她要去找步时鸢，答应她入仙门修炼之事，若日后能再寻得害死村中之人的妖怪，定要血刃妖魔，为他们报仇，若是难再相遇，那也要走遍天下，为人界斩妖除魔

宋小河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挽起衣袖，将墙边的木柴堆叠在窗下，踩在上面冲外面喊，“放我出去究竟是谁将我关在这里的”

透过小窗，她看见外面很快就站满了人，但似乎都对她避如蛇蝎，站得远远的。

宋小河瞧着这些人都眼生，便道“我不认识你们。”

“你是灾星”有个孩子指着她大喊，然后赶忙被身后的大人捂住了嘴，迅速抱着离开了。

宋小河大怒，冲外面骂道“你个死小孩，你才是灾星你们没有资格关着我，快放我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敢接她的话。

窗子太小，无法容一人钻出，宋小河便去砸门，奈何这门相当结实，她又长时间没有吃饭，砸了几下就累得不行，又跑去窗口恶狠狠道“好，我是灾星，若是我饿死在这里，我就诅咒你们村，你们就等死吧。”

此话一出，自然吓得众人慌乱逃窜，纷纷跑去找村长。

宋小河坐在房中等了一会儿，外面早已闹得不可开交，大部分人都认为应该将宋小河赶出村子，让她远离这片土地，到别处自生自灭。

村长进退两难，看着站在旁边的王并天，为难询问，“天师，你看这”

王并天的肩膀上缠了布满血色麻布，脖子上也有骇人的伤口，显然是死里逃生没有多久。

他捋了两把胡子，慢声道“不必慌张，那间屋子所在之处是大吉之位，过了今夜便能将厄灾除尽，若成功降服灾星，此村众人将后福无穷。”

也是为了福泽绵延子孙，众人才将晕倒在路中的宋小河带回来，关在了屋中。

只是这些事宋小河并不知，她在房中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有人前来敲门。

宋小河赶忙爬起来，就听见外面锁链的声音响起，门被打开，迎面是一个年长的老妪，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她看见门开了，一个百米冲刺就要往外跑，到了门口却看见外面竟站着几个大汉，手里皆拿着长长的锄头，严阵以待。

那架势，仿佛只要宋小河敢冲出去，他们就一拥而上，当场将她叉回屋中。

她急急停住冲势，转头走了回去，瞥眼一瞧，发现这送饭的老妪竟是个眼熟的。

她便是先前，夏荣带着宋小河去找的老仙婆。

宋小河对她印象极差，只觉得是个满口胡言的妖婆，于是主动走远了一些，站在墙边。

那老妪转身将门给关上，房间又暗下来，安静了些许。

她走到最里头，将篮子放在木柴堆

上，自己也坐下来，唤道“来吧小丫头，吃饭吧。”

宋小河的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斟酌了半晌，谨慎地问道“你们不会毒死我吧”

“你放心，暂时不会动你，她们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正晕着，若是要杀你，恐怕早就动手了。”老妪语气平静道。

宋小河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走过去坐在另一边，伸头往篮子里瞧。

她本以为他们不会给自己送什么好吃的，窝窝头配着汤水便是顶天了，却没想到篮子里有肉有蛋，相当丰盛。

宋小河饿得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老妪送上水壶，说道“慢点吃，别噎着。”

宋小河吃了好几口，才拿起水壶往嘴里灌，咽下去之后，这才开口说“你们为何要关我我不是灾星。”

谁知那老妪却道“我知道。”

宋小河诧异地看她一眼，原本还以为要辩论几个来回，却没想到这人直接就认同了她的话。

“我虽只踏入了玄门的门槛，但好歹苦心钻研大半辈子，零星还有点本事。”老妪的眸光落在宋小河的身上，道“先前你跟着旁人来我屋中时，满堂春彩，我看见你身上隐隐有雾白之气，那其实便是仙人们常说的灵气，所以我才动了让你嫁于我家中的心思，不过你倒是没那么好骗，拔腿就跑了。”

“你天生灵气加身，又怎是灾星所以我知他们根本就是胡言乱语。”

宋小河气愤道“那你为何不告诉他们”

“我便是说了也没用，你所在的村子遭遇了妖邪，只有你一人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你是灾星。”那老妪说着，就将声音压低，“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所害，今夜我会想办法将你放走，在入夜之前，你不要再闹，留存精力。”

宋小河惊讶地瞪大眼睛，小小声道“你当真要帮我”

“这是积攒功德的大事，我岂会儿戏”老妪道“快吃吧，多吃点，今夜别睡，狗吠为信，你且留心。”

宋小河听闻便不再说话，闷头吃起来。

不管这老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她都是打算要出逃的，所以暂且信她一时。

将篮子里的东西吃尽后，老妪没再多言，提着篮子出去，门外的锁又重新挂上。

宋小河坐在地上，果真不再闹，开始恢复体力和精神。

很快入夜，房中没有照明之物，彻底黑下来。

宋小河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门的方向，时时刻刻留意着外面的响动，她知道这门外是没有人把守的，约莫大家都害怕她是灾星的传闻。

但是门锁不去，她也无法逃出这间屋子，只能暂时等待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三更半夜，夜深之时。

家家户户都入睡了，周围寂静无声，宋小河站在窗边，仰头看着零星的月光透进来。

忽而外面传出响动，有人极快地敲着小锣，声音刺耳，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走水了”

有人嘶声大喊，“快救火”

紧接着外面彻底嘈杂起来，叫喊声乱成一团。

秋季干燥，这种天气里，一旦着火，火势便会乘风蔓延得极快，村中房舍紧邻，若火势烧起来怕是要毁不少东西。

这村落又不沿河，于是家家户户都得贡献出自己储存的水，慌慌张张去救火。

关押宋小河的屋舍是废弃的地方，在村尾之处，所有人都前去救火，这里自然就松懈下来。

继而几声狗叫在门口响起，宋小河一个激灵，听得外面几声脆响，锁链被人砸断了

门开，便是那老妪的儿子站在外面。

他看着宋小河，说“快走吧。”

宋小河不敢耽搁时间，一个箭步冲到门口，话不多说，只道“多谢，救命之恩，他日我定会回报”

说完，她便大步狂奔，朝村子的另一处跑，匆忙中回头，就看见村头处火势燎天，浓烟滚滚，似乎是那老妪居住之地。

那老人竟是烧了自己的家，为她争了一条生路

宋小河落下两行泪，心里感动无比，脚步却是迈得飞快，一口气跑了不知多远，将村中的火光和喧闹远远甩在了身后。

她并不太熟悉附近的路，但是只要逃出去，总能找到别的出路。

然而正当她飞奔时，夜空中突地响起一声长啸，就见一只长着庞大翅膀的妖怪从天而落，径直挡在她的面前

宋小河惊叫一声，在月光的照耀下，认出这便是先前屠尽她村中百姓的妖怪，当下吓得魂飞魄散，前几日的噩梦再次袭上心头，剧烈的恐惧让她浑身发软，一时间竟是难以动弹。

这妖怪也没有丝毫的停顿，伸出利爪便朝她冲刺而来。

宋小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本能抬手挡在面前，却见金光猛然自她身上迸发。

妖怪的利爪才刚一触碰，就一下被这金光整个炸飞，手臂更是完全碎裂，骨头混着血肉散得满地都是。

它发出痛苦的嘶鸣。

宋小河大口喘着气，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金光，于是一低头，发现她身体还似平常，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那金光却不知从何而来。

妖怪却因此畏惧无比，怨毒的眼睛死死盯了她许久，左右徘徊半晌，却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宋小河不敢乱动，与它僵持着，最后那妖怪还是太过忌惮，最后挥动着翅膀，转身离开。

她大松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才猛地放松，双腿软得难以行路，出了一身的冷汗。

本想等情绪稍稍平复，双腿不再发软之后就尽快离开，却没想到这妖怪挡在她面前一耽搁，竟有人发现了她逃跑的事，几个大汉自后面追赶上来。

宋小河奋力逃了一段路，终究没跑过这些人，被人捆了手，又拽着回了村中。

火势已经扑灭，村中还是乱着的，众人看

着宋小河被带回来，低声议论不休，但宋小河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随后，她被重新关回了屋中，换了新锁。

村落之外的荒野中，王并天浑身是血，被妖怪踩着头颅，死死地碾在土地上，“你是如何办的事，竟让她逃了出来”

“大人饶命饶命啊定是有人暗中相助，否则以她自己，根本无法逃脱”

“那个神仙在她身上落下了什么法咒，我近不得她身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这小人也不知道啊”王并天哭着喊着，不停地求饶，“小人还有最后一计，若是再不成，大人再杀了我便是”

那妖怪权衡片刻，到底还是松开了脚，没一下踩爆王并天的头，反而是往他肚子上踢了一脚，将人踢得滚出去一丈远，“你还有什么方法”

王并天痛得整个身子蜷缩起来，肚子痉挛了一阵，才勉强有力气开口，“现在那群村民对我极为信赖，明日我便煽动他们，让他们将那丫头当作献祭给龙神的新娘，让他们将那丫头抬到山上去，再杀了她，将她的灵肉献给大人”

“何不直接在村中将她杀了”

“怕是行不通，他们皆已认定那丫头是灾星，都不敢靠近，更不可能让她死在村子里。”

妖怪突然暴躁起来，“那山上有东西，我无法靠近”

“那便让他们抬到山的另一边，另再加几个细皮嫩肉的女子供大人品尝。”王并天蜷缩着身体，吓得声音都颤抖，生怕这妖怪上来一爪子取走他的性命，“总之不用大人亲自动手，定会吃到天命之人的灵肉。”

许是念在这是唯一与他交易的凡人，那妖怪到底是没能要了王并天的命，只道“这是最后一次，若再不成，我留你一气儿，生吃了你。”

王并天知道逃过一劫，赶忙跪在地上拜谢。

隔天一早，宋小河就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昨日被抓回来之后，她逃跑无望，迷迷糊糊靠着墙睡着了，刚醒就听见门外锁链响，而后门打开，几个女子被推搡进来，外面则是有人凄声哭喊。

那几个女子看起来年岁都不大，最小的约莫十二三岁，像宋小河一样手腕都被捆着，正哭得惨烈。

一时之间，周围变得无比喧哗，哭声和乞求声连成一片。

宋小河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起身往外走了两步，门口的男人看见了她当即吓得赶紧把门给锁上了。

外头隐隐约约响起哭喊，“我女儿还小，便是献给龙神，龙神也看不上啊”

还有呵斥声“快滚，方圆百里之人生死存亡的大事，岂能由你这一二私情耽搁天师亲自选中的这几人，你若是有异议，自己找他去”

门锁一落，外面的人群被驱赶，声音也渐渐远了。

宋小河看了一圈屋中的其他几个女子，她们缩在角落里，正抱在一起哭着，似乎也很害怕她。

当然，她现在没心思去管谁害不害怕她，只问道

“你们为何会被关进来”

几个女孩呜咽了一会儿，有个胆子稍微大点，回答道“天师说，我们承了龙神的甘霖雨露，就必须偿以回报，如若不然龙神会降下天怒，你们村中的人便是如此。”

“所以你们是祭品”宋小河大吃一惊。

“是献给龙神的新娘。”那女孩说。

“这怎么可能呢哪有什么神仙会因为没收到回报而屠戮凡人这明显是妖怪所为你们村中的人没长脑子吗何以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宋小河震惊不已。

这谎言不论如何看都是漏洞百出，这村中之人竟然当真会相信

“可是”女孩抖着身体说“天师说如若不安抚龙神，我们也会遭遇同样的厄灾。”

宋小河自然知道这“同样的厄灾”指的是什么，她恍然明白，并非这村中人盲目相信龙神的新娘一事，只是他们害怕百假之中有一真。

所忌惮的，恰恰是那一丝真。

将宋小河作为灾星关起来也好，给龙神献祭新娘也罢，他们不过是害怕那可怕的厄运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冒险。

若是舍弃几条性命便能保全大家，他们当然会积极执行，少数反对的声音，也不过是这几个女孩的家人发出的罢了。

不论神仙妖魔还是凡人，只要被贪念所熏染，便会变成可怕的东西。

所谓献给龙神的新娘，必是一场阴谋。

宋小河走到对面的墙角坐下来，其实她自己也害怕，但是她看着蜷缩在一起的女孩们，又平添了几分勇气安慰她们，“你们别怕，待我想到办法逃出去后，一定揭穿那可恶的天师，这是一场骗局”

只是逃出去的办法，宋小河暂时还没有想到而已。

尤其是自打宋小河出逃过一次之后，门口就安排了看守人，一整天的时间里，除了给几个女孩送饭，然后带着女孩出去如厕之外，这门便不会打开，时时刻刻挂着锁。

其中开门的时候宋小河尝试过硬闯，结果不仅被抓回来，还将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连带着双脚也捆住，看管得十分严格。

村中人将时间赶得非常紧，连夜拆了别处的木板拼接，打了六顶极为简陋的轿子，当做花轿。

然后让妇人给几个女孩换上了红色的衣裳，没人敢给宋小河换，就让给她解开了双手，让她自己换上。

天都还没亮，几个女孩陆续被拉出了那间屋子。

外面的空地上站满了人，许是忌惮宋小河，他们都站得很远，那几个女孩的父母亲人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劝说或是威胁，今日倒是不敢再闹了，只是呜呜地哭泣着。

宋小河到这时候了，还没放弃逃跑，她左顾右盼，发现周围的人实在太多，没有一丝机会。

先前助她逃跑的老妪也站在人群里，用悲悯的目光遥遥看她，似在表达自己的无可奈何。

宋小河看见了她，心里悬着的石头暂且落下。

她这两日还一直担心这老婆婆帮自己逃跑会不会遭到连累，如今看来她虽然烧了自己的房子，但暂时没有受到其他威胁。

她被推上了轿子，一张破旧的红布草草盖在头上，她手脚都被捆得死死的，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随着一声唢呐高响，轿子便被抬起来，一摇一晃地被抬着前行。

其他村民随行，跟了一路，也喊了一路的“求龙神怜悯众生”。

出了村子，那些声音渐渐消失，花轿仍在继续前进。

宋小河惴惴不安，她有心逃跑，可这两日那些人只给了她一顿饭，且都是些汤汤水水，根本不顶饱，这会儿走路都没什么力气，更别说挣脱手脚的束缚，从抬轿子的汉子手中成功逃脱了。

这似乎是一条死路。

这山上她来过不下百回，压根就没看见什么龙神，倒是有一条黑蛇

宋小河的思绪猛地一通，醍醐灌顶一般。

对啊黑蛇。

它将这里圈成了自己的领地，不允许任何生灵靠近的，先前宋小河还赶在他后面出征过几回。

这些人抬着轿子上山，必定会被它阻拦驱赶，它那么通人性，说不定当真能救下她

宋小河打定了主意，默默地等待着他们将轿子抬上山。

生人的气息在踏进山的瞬间，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的龙神就已经感知到。

这几日他颇为不爽。

那凡人的性命已经被他保下，什么龙神祭也已经结束，她却没有再来山上，龙神感到恼怒，但又不想轻易下山去，这几日便在河边挺尸，盘算着她再上山来要如何惩罚。

只是没想到这次她来是来了，还带了许多别的凡人。

龙神为此大怒，他不喜自己的领地出现别的生灵，凡人可不杀，但必须驱逐。

于是他起身，飞跃云端，自天空降落，直直地站在轿子队伍的最前面。

十数个抬轿子的大汉见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吓得当即就把轿子扔在了地上，也不管王并天是如何叮嘱他们将轿子抬到山的另一边，眼下只想着逃命。

轿子重重一震，震落了宋小河头上盖着的红布，她猜想可能是那条坏脾气的黑蛇再次出征，于是赶忙大声喊道“长虫长虫快救我”

她用力跺着脚，发出吵闹的声响。

等了片刻，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宋小河有些焦急了。

就在这一片安静之中，忽而有一只修长雪白的手伸了进来，一把将挡着轿子的破布给掀开，紧接着就探进来一张俊美而冷漠的脸。

像前几次的见面一样，那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在窄小黑暗的轿帘里，与宋小河对视。

本来是要等黑蛇出现的宋小河看见了这张脸，顿时想起前不久他手撕活人的场景，吓得一口气呛住，呼吸像是被紧紧扼住一样，脸涨得通红无比。

她心中一凉，心道完了，这下死定了

她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的身体会被如何轻易撕成碎片，她的手可能会被扔在地下，腿则会挂在树上，至于她的头，有可能会被这个妖怪当球踢着玩儿。

毕竟面前这妖怪虽然长得如此像神仙，但他对待肢体真的很残暴，撕得她家门前到处都是残肢肉块。

正害怕得瑟瑟发抖时，面前的少年忽而开口了，慢声道“你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