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呜呕————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女孩原本肿胀的腹部眼看着小下去不少，但额头和脸颊还是一片惨白。刚开始，她吐出来的污水里还有点儿残渣，虽说不知道是什么……吐着吐着，就只是掺着胃酸的水而已了。小月亮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揪心不已，一直吐到没东西吐为止，两眼一翻，哐当一声栽倒，照样还是没了气息。

“我说，大雄，差不多得了吧。”心中实在不忍，小月亮小声嘟囔道，“你现在这样……我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和死灵法师没区别了……”

“死灵法师？”大雄眉头一皱，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额……”出木杉被这个词吓了一跳，有些尴尬，随即苦笑道，“意思就是，可以召唤亡灵，摆弄死物，可以将亡灵转化为战斗力。据斯特兰奇说，这些法师游走在丧失人性的边缘，经常搜集那种传奇生物的尸体，并将它们转化为可以战斗的‘死灵’。实力与生前相比会略微减少，但是，相对的，多出一个不可忽视的优点，那就是它们不会在死了。”

“她的意思是……这个小姑娘，可能已经……”

大雄从口袋中掏出【什么病都能治好的药】，二话不说，掰开小姑娘的嘴巴，往里倒了一粒。

“呜……”

“咳……呜……唔啊啊啊……”

数秒钟过后，女孩的身体忽地一颤，原本已经涣散的瞳孔重新聚合起来，周身颤动，手指下意识地抓紧。她似乎想吐点儿什么出来，呕了半天，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光了，脸上惨白，看不见一点血色。虽然活过来，保住了半条命，却和行尸走肉无异，看着让人心寒。小月亮被她的反应吓坏了，以为这是尸变还是什么，过了几秒，她才意识到这个已经一只脚迈入死神掌心的小姑娘又被拽了回来，看大雄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惊讶，那么现在，惊愕之中却又带着一点恐惧。以她的常识判断，这个女孩毫无疑问是已经“死”了，对宇宙的大多数生物而言，死亡应该还是唯一平等的东西，现在大雄连死亡都能逆转，这份力量……说出去都令人生畏。

“……水……”

刚刚回到人间，小女孩的表情虚脱，眼前的人都看不清半个，只是喃喃道，“水……阿青姐姐……我要喝水……”

大雄从口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瓶盖都没拧开，就被小杉急急喝住。或许是情况紧急，他的语气也和平时不一样了，少了几分温文尔雅，反而像个暴躁老哥，“野比君，安全教育课上的东西都忘了吗？这种时候不能急着给她喝水，她的身体太虚弱，先等她的意识恢复一些……”

在口袋里摸索一番，小杉拿出一瓶游戏里经常能见到的玻璃小瓶，晃荡两下，里面的溶剂似乎有一定粘度。

“我调配的复方剂。”

没有半秒犹豫，大拇指一顶，盖子拨开，一手扶住她的脖颈，立刻就给小姑娘灌了下去。学霸配的东西，大雄向来是不会有半点怀疑，一小瓶喝完，颤栗的症状略有缓解，眼神也慢慢有了聚焦。但是，当她的视线接触到大雄和出木杉两人，当即吓得动都不敢动。

“醒了吗？”

大雄在她眼前招了招手，轻声问道，“能看到吗？”

“……”

“我叫大雄，野比大雄，这位是我的朋友出木杉，还有……额……名字有点……”大雄看了一眼小月亮，显得有些苦恼——刚才来的有点急，把人家名字忘了。

“就叫小月亮好了。”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

“你的家住在哪里啊，我们送你回家吧。”

“……”

细心的一连串询问，最后只换来了难熬的沉默。

“这……”出木杉和大雄对视一眼，换上更加和颜悦色的神情，笑着说道，“小妹妹，你不要紧张，我们不是坏人。你刚才在水里漂着，那条河的水明显有问题，是这个戴眼镜的哥哥把你从河里捞上来的。”

“……”

小女孩吓得连连点头，也不说什么，快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这是什么意思？”大雄从未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类型，抓了抓侧脸，苦笑道，“我们两长得……有这么吓人？把人家小姑娘都给吓坏了。”

“不是吓不吓人的问题。”小月亮终于看不下去，缓步上前，看着这个极大概率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小姑娘，纵有百般不耐，也只能耐着性子蹲下来，帮她理平头发，“这姑娘……多半是把你们当幻天原的人了。这里的村民，哪里能穿你们这么好的衣服？在这座樱之岛上，只有幻天原那边的人，才可能穿的稍微华丽一点。”

“好了，别紧张……你看。”

“刺啦——”

挂在大腿上的加#+1}0#1{7~4#5%<9~4|9#8裤子被她徒手撕开，白花花的大腿上，赫然出现一道五瓣樱花的印记，n+j一{零>7=4+%五>酒*/498与五#|一>七{八*%八#零*}七{-六%一周遭的皮N&J肤颜色不符，甚是骇人。

她抿着嘴，肩膀略微颤抖起来，最终还是稳住情绪，沉声道，“这个印记，我是樱之岛的‘本地人’。”

“大姐姐……”小女孩盯着樱花印记看了好久，吞咽一口口水，怯生生地问道，“你……是幻天原那边的……”

“不是，你就当我是其他村子里来的吧。”小月亮表现得有几分疏离，不像大雄和出木杉那么热情，倒也显得比较正常，“说说你吧，你是谁？哪儿来的，为什么漂在河上？”

……

大雄和出木杉固然善良，但他们都是道德值85以上的老好人，很自然地就会忽略掉一些事，那就是……樱之岛的生存环境，其实是很残酷的，和现代的日本根本没法比。

这里的体制本身就很严苛，再加上村落权力的高度集中，资源匮乏，人们为了争一口吃的说不定能把脑浆子打出来。在这样勾心斗角的环境里，小孩会受到怎样的耳濡目染，那自是不必说了。冷不丁蹦出来两个温柔的大哥哥对她嘘寒问暖，这是此前人生中是从未有过的，因而无法理解。

相对来说，小月亮对她的态度固然冷淡，但却是“合适”的。

“我……没有什么名字，小青姐姐喊我叫……小团子……我是从稻米村来的……”

“稻米村？”大雄试着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小……团子？你们那边的取名风格都这么简朴吗？”

“看你那样，都瘦脱相了，肚子一定饿坏了吧？”出木杉也很有眼力见，肘部轻轻拐了一下大雄，“野比君，把你那个……”

“哦，对对对！”

“【美食家桌布】！”

桌布一摊，考虑到女孩饿了太久，再加上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宜一下子吃太多，大雄就只给她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香味飘出，小团子的眼睛瞬间直了，好像感觉不到烫一样，直接把手伸进碗里捞着吃。

光看这幅样子，说她是在牢里关了八年才放出来，都有人信。

第两百八十章：使民疲于奔命，况能反乎？

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这哪里还是吃，完全就是往嘴里倒面条，也得亏是牛肉这种偏软的食材，放到嘴里嚼两下也就咽下去了。要是点了豚骨拉面，估计连骨头都得被她直接吞下去。这是一种无法伪装出来的饥饿，她甚至感觉不到烫，捧着碗，没有筷子之类的工具，干脆就用手捞，恨不得把碗底都舔了个干净。

“呜……”

食物落得太快，小团子似乎噎住了，饶是如此，她都没放弃把碗里的东西往食道里塞。好像只要慢一秒，食物就会被什么人抢走一样。

“那个，小团子啊。”大雄揉了揉脸，尽量摆出印象中最和善、最亲切的笑容，仿佛是在驯服某种极易受惊的小兽，“好吃吗？”

“……”小团子看他的眼神还是有些怕，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畏惧了，大眼睛滴溜溜转两圈，点点头，用蚊子叫一样的音量回答道，“好吃。”

“我们是……其他地方来的。”大雄本想和小月亮统一说辞，但终究不好意思骗这么小的女孩子，犹豫一下，采用了比较含糊的说法，“可以带我们去稻米村看看嘛？”

“你们……去我们村子？”小团子眨巴两下眼睛，显得一脸困惑，“做什么？是要进行村间交易吗？”

“好像还真没什么理由啊。”大雄愣了几秒，“就当我们是去观光的，你带个路，让我们看一圈就回来，好不好啊？”

“观光……服务……？”小团子忽然蹦出来一个有些新潮的词，依旧满脸不解，“你们，是来樱之岛……享受服务的？如果是的话，去幻天原比较好，那里才有……服务。稻米村里没有服务，姐姐她……也不喜欢给陌生人……服务……”

“……”

两个少年隐约猜到了服务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两的情商都不低，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

“没关系，我们就想看看稻米村。”大雄换了个说辞，“我说实话吧，你们樱之岛的娱乐实在有点贫乏，这是技术落后导致的。偶尔换换口味，看点不一样的东西，可以理解吗？”

这样的内容，似乎已经超过了小团子的脑力思考极限。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吞下去的那碗牛肉面好像才刚品出些滋味，咂咂嘴，小声说道，“那……好吧，我带你们去。但是，事先说清楚，稻米村其实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没事没事。”大雄满口答应着，“再小的景色都有它的价值，不光是享受旅游，风土人情什么的，也是我们要看的一部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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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土……人情……

当事实血淋淋地摆在面前时，这种无聊的谦逊之词就成了笑话。

大雄的出生、成长一直都是在练马区，虽然在东京市算是城镇交界的地方，但总体来说，还算是步入现代化的。想要点儿现代的娱乐方式，直接上月见台车站，坐车，二十分钟直达新宿，并不比城里人差多少。就算是去乡下，在他的印象中，也就是胖虎叔叔老家那种程度。房子虽然老旧了点儿，依山傍水、别有韵味，电线起码是能通的，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慌了点儿。但……再怎么乡下，好歹人家还有一份正经工作，吃饱穿暖不是问题。钱固然是少点儿，可只要心放宽了，同样能过得风生水起。

然而，眼前这座村子……简直就是“贫穷”的化身，不能再贫穷。

房子破破烂烂，基本就是拿割下来不用的稻梗做屋顶，撑几根柱子，那扇门约等于不存在，别说防盗了，稍微大一点的风都防不住。整个稻米村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让人怀疑这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死绝了。

名字是叫稻米村，事实上，别说稻米了，连根杂草都养不活。

“啪叽——”

鞋子踩在泥坑上，当即溅出来一串泥点，粘在大雄的白袜子上，黑的有几分刺眼。他倒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对鞋子、袜子被弄脏一事，全不在意，只是看着这条下过雨后的泥泞路，陷入沉思。

“怎么了，野比君？”出木杉以一个很优雅的姿势悬浮着，脚不沾地、缓缓前行，“还不习惯嘛，事实上，我们每天踩习惯的坚实地面，属于‘基础建设’，是需要政府出钱才能办到的。但是……这种地方，很明显不可能形成政府，自然不可能有人修缮了。”

“依我看，这和住在山上没什么区别。”

环视了一圈，大雄只看到满目疮痍、一片破败。有很多和小团子差不多大的小孩就坐在大路上，也不像是在玩游戏，只是呆呆地坐着，视线放空，双臂抱着膝盖，一言不发。只是，他们的眼神多少还有点光，不算完全死掉，直勾勾地盯着“衣着光鲜”的大雄和出木杉看，有些人恐惧，更多的则是麻木。那种眼神……就好像，如果下一秒世界末日，他们也只会象征性地喊两声而已。

小孩如此，大人就更不用说了。东倒西歪，有的干脆就躺在泥地里，一声不吭。他们早已对外界丧失了一丁点好奇，只是被动地，等待着自己的死期。

没人好奇小团子是怎么回事，更没人在意她为什么会和这三个陌生人一起走进村庄。

“一个个面黄肌瘦，看上去就营养不良。”大雄环视了一圈，不禁感慨道，“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考虑什么其他事情了。”

“按照樱之岛的规矩，外围一共有五个村庄，论体量，稻米村是五个村子里人数最多的，大家的职业都是农民。一听就明白了吧，这里专门生产粮食，每过一年，需要向幻天原交付一定数量的粮食。然后，再剩下的日子里，理论上……应该由幻天原将他们产出的一部分粮食反还过来，提供他们务农。”

“但……”

小月亮看了一眼稀稀拉拉的村庄，也是跟着叹气，“看这状况就知道了，幻天原并不会给稻米村发足够的粮食。平分的话，刚刚好连温饱线都够不上。如果什么时候粮食交少了，还会有幻天原那边的人过来实施惩罚……具体一点，就是找产量最少的农人，拉出去斩首示众。”

“又要人家种粮食，又不给人家吃饱饭……”大雄不禁思索起来，“你说，这得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呢？”

“野比同学，这还不简单吗？”出木杉轻描淡写地笑道，“你想想，神宫弦一现在的位子，是怎么来的啊？”

“……暴动？”

“没错。他正是趁着红环海盗团前线吃紧，才有机会掀起暴动，一举夺去了樱之岛的政权。”出木杉摇了摇头，笑道，“所以啊，自己的权力是怎么来的，他就害怕，害怕有一天会被别人用同样的方式夺走。毕竟，他现在走的，也是当初宇宙海贼的老路，难保不会出下一个神宫弦一。”

“但是，只要让人口最多的村子吃不饱饭……”

“他们还有力气反吗？”

第两百八十一章：穷山恶水

“这……”

大雄本人对权术一丁点兴趣都没有，确实，他曾经参与过好几次权力争斗。拿简单的来说，非洲盆地，望旺湖王国那次，本质上就是权臣一派和王子一派的斗争，只不过大雄一伙身为“外来者”，在两个阵营里选了一个，一帮帮到底而已。

所以，当他听说什么造反不造反的，登时就一个头两个大。

“可……可是……”他像个傻小子一样，愣愣地问道，“都不给人吃饭，还指望人家有力气种地？这未免太扯了吧。”

“野比君，这可不是有力气没力气的问题，而是掉不掉脑袋的问题。没听小月亮说嘛？如果没能按时上交足分的粮食，每年就要来砍掉几颗脑袋，看这架势，应该会杀不少人。不卖力种粮食，很可能就要落到后面，就要被砍头……在这种威胁下，村里的百姓只能默默忍受。”

“吃不饱，但饿不死，每天必须忍受饥饿入睡，又要在饥饿中起床，下地劳作。时刻关注收成，稍有些差池，就要面临斩首的危险……这种情况下，村民们又累又怕，惶惶终日。就算有造反的想法，也没有那个体力和行动力，因为大部分人靠着这一口幻天原施舍的粮食，还勉强能活。失去基础，大部分人就都不会反——这就是神宫弦一打的主意。”

“诶……真没想到，大雄哥哥看似没什么心眼，原来是队伍里有专门负责动脑子的智囊啊。”小月亮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出木杉，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一层，我可是花了很久才想通的呢。这么看来，别看神宫弦一整天拽的跟什么一样，其实啊，他的内心很脆弱。很害怕再有人用同样的方法，夺走他这个土皇帝的位置，所以才会防备着稻米村的人。”

“什么土皇帝，就这么大点地，说难听点，连个岛主都算不上。”大雄朝远处的幻天原恨恨剜了一眼，“看看这些孩子，一个个饿得连锄头都挥不动，还怎么种地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伸向口袋，掏出一叠甜香四溢的可可饼干，想要分给周围的小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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